2017年7月10日星期一

王宇、包龙军:全璋,你还好吗?


一、

又是一年的7月,那一年的79日,我们一家三口被同时抓捕。在随后的日子里,很多朋友、同事也相继被失踪,李和平、刘四新、周世峰、谢阳、谢燕益、王全璋、江天勇…

一年后,我们被取保,在严格的监管中,我们通过微博断断续续的了解到,胡石根、周世锋被判入狱;翟岩民、勾洪国、李和平被判缓刑,更多的人则被取保;吴淦、谢阳、江天勇也或多或少的有了消息;只有你---全璋,至今仍音讯皆无。

我们和所有你的亲人和朋友一样为你担心,为你祈祷,祈盼你平安。

我们多么希望,你---全璋,能尽快走入公众的视野,能平安的与家人团聚。

两年,整整两年,一个人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对我们说过的话还在耳际,是否也曾对你说过:“你们的案子,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是最高层决定的,以后,你愿哪告哪告,我们不怕。你们也根本告不赢!”“弄死你,大不了又一个曹顺利。”

可能,在那里我们有着相似的经历,所以,我们不禁要问:全璋,你还好吗?这是我们发自内心的呼唤!

二、

第一次接触全璋,大概是在2012年前后,某案的当事人家属邀请了我和其他律师,其中就有全璋,可能是后来的太熟悉,那次见面的记忆不深了。但是,全璋留给我的印象,却永远的定格下来。他像一个长不大的大男孩,憨厚、朴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戴着一副厚厚的大眼镜,到哪都提着一个大大的、重重的公文包。那股坐不稳、闲不住的劲,在很多场合里都显得急急慌慌、匆匆忙忙,好像有太多的事做不完。时常的,一看见他那副坐立不宁的样子,我就想笑。

后来,因为靖江案件的原因,全璋被原来的律师所排挤出来。再以后,竟到了一个所,并合作了几个案件。

全璋的忙碌在律师圈子里是人所共知的。因他那张皇忙碌样,我这还有一个小笑话。他的忙碌有时也使他被人看上去有点邋遢,有一次,我和一位当事人乘坐全璋的小汽车去所里签合同,那位当事人一上车竟感动得泪水汪汪的说:你们律师真是太忙了,王律师的车这么脏这么乱也没有时间整理、擦洗,你们太辛苦了!这把我当时就说乐了:全璋律师,你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律师啊,在别人那叫脏乱差,怎么到你这反倒连脏乱差都是太辛苦了呢?都能感动人呢?这做人的差距也太大了!说得全璋都不好意思起来。

还有,全璋的顾家也是大家公认的美德。全璋母亲全身瘫痪,生活不能自理,他太太没有工作,孩子刚刚45岁,全家生活就靠他一个人。常听一起办案的律师称赞说,尽管全璋总在各地办案,和妻儿聚少离多,但每天晚上都要和儿子视频。我问过他,他说他仅是希望能带给孩子些许父爱,以此弥补常年在外无法陪伴儿子的过失。

记忆最深的,还是全璋那副愿“较真”的倔强劲。这从我们一起合作过的案件中,让我有了更深的印象。记得在安徽淮南办理赵多扣寻衅滋事案,这是一起地方政府和淮南中院联合对一个举报人实施报复陷害的案子。刚开始是我接的,全璋是后来加入的。由于身后有淮南政府的身影,这个案子在淮南八公山区法院的难度可想而知。法院最初拒绝承认全璋的辩护人地位,第一次开庭甚至阻止全璋进入法庭。抗争下,庭也没开成。第二次开庭,我竟被阻止进入法院。全璋便一人冲了上去,为当事人做无罪辩护。那次庭,开的时间不但长,而且一直开到了深夜。法院下班了、大门都关上了,可是依旧不见全璋身影。由于有过靖江法院的经历,我们的担心是可想而知的。我们在法院外面不停的呼唤全璋,夜也越来越深,我们的信心也越来越少,正要绝望的时候,侧门开了,提个大公文包的全璋出现了。原来,在庭审结束后,全璋非要和审判人员辩论,就实体、就程序,一件件的向法官指出该案的谬误和荒唐之处。这么长时间不休庭,就因两个字,“较真”。光是这个较真,就耗了2个多小时。看到外面急疯了的人们,全璋只是嘿嘿的憨笑,略做一下解释,丝毫未把危险放在心上。

还有一次,是我们8名律师在建三江的那次信仰案辩护。由于法庭违法禁止律师发言、拒绝接受律师的合法请求,我们愤而退庭抗议。这次,又仅剩下了全璋和该当事人的另一位律师,全璋死磕在那儿非要和法官“论法”。其实,仅仅把法律当作一个养家糊口“营生”的法官,哪有闲心听你长篇大论?案子的决定权又不在他们那,遑论这样的案件上层早就定了性?但全璋的性格就是那样,“法律就写在那呢,清清楚楚,为什么不遵守?”全璋,你也不想想,那法律,是他们拿来治人的,岂能被治?可是,倔强又较真的全璋,却不肯甘休。看到非要依法依规、实事求是做事的全璋,我们也打心里佩服了。

总之,不管做哪个案件,只要是全璋接办了的案件,不管案件的影响力大还是没有影响力,不管当事人的身份贵贱,也不管代理费的高低,只要家属找上门来,全璋一句推脱的话都没有,因为,他见不得有弱势群体被欺压。有一次,某个山区的几位老太太为了给家属找律师凑了三千块钱找到了全璋,希望他能代理案子。全璋后来和我说,当他看到那几个老太太颤巍巍的拿出那些好不容易凑起来的钱,他真的不忍心再提代理费了,虽然当时他手里的案件已经多得使他不堪重负,但是,他还是接下了案子。可事实上这三千元钱连交通费也不够啊!而他知道,就这三千元钱,他要是不接这个案件,估计也真的没有律师愿意来接这个案件了。尽管是这样,对于每个案件,全璋都认真阅卷、积极会见当事人,与家属沟通,查阅相关法律法规,力争把案件做到最好。因此,每次开庭,全璋总是显得匆匆忙忙,甚至早起在酒店餐厅吃早餐时,都难得觅见他的身影,一问他同室,才知前一晚又工作到了很晚。用他的话说,就是“早餐就免了,一会儿直接到法院。”

之后,我们在一起又合作了范木根案、于溟案等,都是一个又一个的硬仗,书写进历史,都是这国法治的悲哀与耻辱。

尽管我们代理的案件,一件件的最终都遭遇到了滑铁卢;尽管社会的不公曾沉重的打击了我们;尽管法律的虚弱曾让我们感觉到一丝丝的绝望;但我们却对这国有着最诚挚的感情!对弱势群体有着最深切的同情!我们心中也同有着一份祈盼:自由、民主、法治、人权的普世价值终将降临这国,民主宪政终会畅行于中华大地!这是历史的选择,浩浩荡荡,不可逆转。诚如斯伟江律师所言:正义不在当下,但它终会到来!

三、

里面的苦难,是外人想象不到的。尤其是刚刚被抓时的残酷虐待,至今让人心有余悸、不寒而栗,55夜剥夺睡眠的疲劳审讯,7昼夜手铐脚镣加身,一个月固定一个姿势在一个画好的小方框内强行“坐板”。。。全璋,以你的倔强个性或许经历的更多、更苦、更残忍。。。。。。因为,至今,我们都没有你任何的消息。你的妻子、你妻子聘请的律师不但见不到你的面,连音讯都得不到丝毫。上访、投诉、控告、各式诉讼——所能有、所不能有的各种维权方式,全璋,你的妻子、你的律师都试过了。尽管穷尽了维权之路,却根本无人问津,仿佛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仿佛所有的法都已失效。问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这些我们也曾经历,但仅仅一年我们已经感到无法忍耐,而你却已经历了两年的时间,不知道这两年的时间你是怎样渡过的?

但我还是相信那句话的:”第一次较真,你肯定吃亏;一直较真,你就赢了。”全璋,我知道你在里面肯定还在较真,多么希望这次你还能如八公山区法院那次一样,有惊无险,平平安安的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个愿望奢侈吗?那个戴着厚厚的眼镜、拎着个大包,笑眯眯的探身出来的情景,现在对我来说还历历在目,怎么今天就不见了呢?

全璋,你不知道有那么多人都在等你吗?你的妻子、你年幼的儿子、你的亲人、朋友,都在朝思夜盼,天天在呼唤,你听不到吗?值此709两周年之际,我们在这里向世人大声地说:全璋回家!亲人们在等你!

王宇、包龙军
2017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