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常玮平的父亲常拴明。
我总共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玮平就是那个最小的儿子。一般人会认为他被溺爱有加,但其实不是。我性格暴躁,家教甚严,放学晚归,一顿打是免不了的。好在他从小聪明好学,学习成绩一直不错,2003年高考没考好的情况下考入重庆大学,我当时很满意。
上大学之后,孩子见世面了,眼界也越来越开阔。对经济时政也越来越关心。毕业后先是去海马汽车工作。后来去了北京。有一天竟然告诉我,他考过了司法考试,准备当律师了。
自从当律师之后,明显比以前忙了很多。显而易见的效果是每次见他都比上次要苍老一些,稚气无存。虽然从小被我高压管教,但我们之间还是无所不谈的。他向我讲述了吉林金哲宏的冤案,讲了当他见到因为刑讯逼供,20多年后锁骨上还有明显伤痕,已经无法独立行走,被人搀扶到他面前来的金哲宏时他内心的难过。还有他一直呼吁关注的老家凤翔县付存续的案子,当事人所经历的一切冤屈让他内心有沉重的负担。后来又听说他起诉了陕西省民航机场公安局、滴滴、茅台酒、金龙鱼等等。听到这一切,我理解他的难过,知道作为一个善良有良知的人,在得知别人被长期冤屈家破人亡的悲惨经历时内心的痛苦挣扎,看到社会不公时挺身而出的冲动。因为我年轻时,也和他一样,有一颗火热的心。我是老三届,是高中毕业之后无法上大学的那波人,我只能在农村和村民一起战天斗地,从村上的会计做起,后来当了多年的村支书,是一名老党员。我将所有的青春和热情奉献给了生我养我的村子和村民,直到有一天,我被人捅了一刀子,理由是我将村上的补助给了我认为更加需要帮助的孤儿寡母而不是那个人。这一刀将我捅醒,社会并不会按照你的付出给予回报,甚至换来的是暴行,从此以后,我辞去了村支书一职,开始自谋生路。
我将这些经历告诉了玮平,让他保护自己,少管闲事。但是他说社会进步总要有人来推动,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他坚信这个社会冤案将会越来越少,人会越来越文明。后来我从儿媳妇口中知道,宝鸡国保总是找他“喝茶”。我就问他喝茶是啥意思?他说就是去汇报工作,我说你肯定没说实话,他说,我就是一个律师,我除了做案子还能做啥?律师去给人辩护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我觉得也是,一个律师,能翻起多大个浪。
今天听说我的儿子被宝鸡国保抓捕,口头通知,罪名是“颠?覆/国\家政权”,我万万不能相信。我那仅仅工作几年,不会拿刀玩枪的孩子,只是做了几个公益的案件,帮过几个人,办过一些所谓的敏感案件,现在和朋友吃了一顿饭就颠/覆?国\家政权了。作为70岁的我万万不能相信。我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抓人的国保电话再也打不通了,书面通知也没有。律师去会见,也被推三阻四,一问三不知。没有任何证据为什么抓我的孩子?“指定监视居住”的意思也就是不知道关在哪里,关多长时间。律师家属见不到人,他的人身安全怎么保证?是不是整天不让睡觉,不让吃饱,必须保持一个坐姿?这不是故意整人吗?
我悲痛欲绝,这个社会怎么了?难道和朋友见个面就这么大的罪过?中国的《宪法》规定的言论自由都是假的吗?
谁能回答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