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评论员：孙尚礼
最近，中国科学院大学突然火遍网络，不是因为这一机构取得了轰动性的学术成果，而是因为一名学生，他便是季子越，国科大2019级硕士研究生。7月19日，该校网站发布《对季子越处分情况的通报》，宣布开除了TA的学籍。无独有偶，据维权网7月18日报道，中国跳水运动世界冠军劳丽诗因其言论于日前遭新浪微博封号一年。因为大胆敢言，她被网友誉为“最有独立见解、最讲逻辑的奥运冠军”。奥运冠军，本是举国体制下的宠儿，但她勇于异声，不为人云亦云的网路应声虫，也被迫噤声。
季子越于上个世纪末出生于千年古都河南洛阳，2015年以667的高分以洛阳第8名的成绩考入国科大化学专业，2019年入学未来技术学院，攻读计算机硕士。而劳丽诗则出于1987年出生于广东湛江，2002年进入国家队。2004年8月获得雅典奥运会女子10米跳台双人冠军；2006年获得世界杯跳水十米台亚军；2010年正式退役。
国科大对季子越的通报当中称其发表涉南京大屠杀等不当言论，其实，通过网友的梳理发现，季子越的言论话题不仅仅限于南京大屠杀，而是方方面面，对中国国民劣根性的批判尤为醒目。而劳丽诗的言论也与季子越不谋而合，这也是二位遭到猛烈攻击和终被惩罚的原因所在。
在这个国家，因网路言论而被查禁、封号、警告、惩戒、逮捕、甚至被失踪、被神经病，早已屡见不鲜。但值得注意的是，上述两位因言论而遭到惩罚的，都是十分优秀的年轻人。有道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从学业上和从专业水平上讲，季子越和劳丽诗无疑都是个中翘楚。按照常理，只要谨言慎行，就能享受比一般人更为优越的物质回报。然而，他们却于万千“小粉红”当中离群独立，不是去鼓吹狭隘的民族主义，而是发出了自己内心的声响。有论者认为季子越、劳丽诗二人的言论是比较激烈，或云他们还年轻，涉世未深，年少轻狂。但相较于时下一些被爱国主义、民族主义集体动员的“小粉红”，他们二人敢于“冒天下之大不讳”，直言敢言的那份直率，确实也令人刮目相看。
季子越所使用的平台系海外平台“推特”（Twitter），这一平台在中国大陆无法直接登录，要上去发言，必须借助翻墙软件和代理技术。季子越于寒假期间，2020年1月13日因私出境前往美国，因疫情等原因滞留未归。不过，TA按照学校要求参加了春季学期网络课程学习。
7月8日，季子越从成都入境回国，并按疫情防控要求在当地进行14天的集中医学观察。观察期尚未结束，TA遭受被校方开除学籍的严重处罚。截图显示，他的所谓“不当”言论均出自其滞留在外期间。
季的言论挑起了敏感的民族情绪，直接抵触了众多小粉红的底线。个人的变装“或者是变相”的行为，也挑战了国内比较少触及的跨性别争论。但上纲上线地将其称之为“卖国贼”，并剥夺其继续在校学习的权利，则违背基本的人权，因为言论自由是中国《宪法》所明文规定的，倘若认为有人的观点不对，可以反驳，的确存在问题的话，校方可以派人与其沟通，进行思想碰撞，然后让其反躬自省即可。
遭到粉红和五毛围攻，她反击说：“我本善良，遇蛆则刚，不能让自己热爱的土地成为无脊椎动物的乐园，今日不行，以后也绝不行”。妙哉斯言！她的这段话后来成了名句，在网络四传。
追溯以往，和季子越和劳丽诗类似的新时代人物还有许可馨，她虽然是一位中国籍的女留学生，但是，却对中国当前国民劣根性通过微博等平台进行无情的批判。这样的言论，如果放在胡温时代，可谓稀松平常，不足为奇，可是，放在今天，却是“大逆不道”，在网络上，甚至有人公然地建议将他们凌迟处死，类似于文革回归般的戾气可见一斑。
清华大学老校长梅贻琦曾经说过：“所谓大学之大，非有大楼之谓也，乃有大师之谓也”。大学如果要出大师，没有一个自由的言论与学术环境便无从谈起。同样地，一个社会要成就多元尊重民主的文化土壤，也要容纳、涵蕴不同声音和主张的雅量。
但自“六四”过后，社会政治管制日益收紧，本以教书育人为己任的大学，逐渐蜕变成了类似于衙门的场所，校长有级别，而学生的招募不再单单看成绩和综合素质，而是要看关系和考验经济实力。
当然，不得不承认的是，因为教育的产业化和政治化，在“六四”之后，中国当局的愚民教育是非常成功的，肥沃的民族主义土壤，让莘莘学子纷纷失去了自由之精神和独立之人格。桃花源中人不知魏晋，而现在的所谓“天之骄子”一般都不知道“六四”，更不知道赵紫阳和刘晓波等与之关系紧密的人物，可悲亦可叹。?
愚民教育和民族主义宣传，塑造出许许多多爱党爱国的好样板，中国的万千学子失去了新时代应有的灵魂。不过，在资讯渠道较之以往更为发达的今天，一些学子和年轻人，仍然能够透过信息封锁的罅隙去管窥真实的世界和真实的中国，还有真实的历史。
刘晓波先生生前在其著作《单刃毒剑》的题记当中曾写道：“在和平时期，我从不认为‘爱国主义’是个崇高的字眼。聚集在爱国主义大旗下的，不是卑鄙的政客，就是颠三倒四的疯子”。当今中国，在新“皇帝”的领导下，显然再度回归到了民族主义狂热的新时代。欣慰的是，还有季子越、劳丽诗、许可馨这样特立独行的年轻人，中国要实现自由、民主、法治，还需要更多包容异音、容纳多元的公民社会。
2020年7月2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