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原风
在今年“两会”后新一轮国务院机构改革中,国家信访局由国务院办公厅管理的国家局调整为国务院直属机构。在机构改革方面,各地都是上行下效。这一改变意味着信访部门的升格,不过,有迹象显示,最近这段时间,对访民的打压更为严厉。
“五一”假期前,到国家信访局排队登记的访民人山人海,4月27日凌晨,彻夜排队的访民都被拉到久敬庄后遣返,一名河北访民被截访人员暴打在地。此外,4月初,许多外地访民居住的村庄,比如北京房山区大董村、大紫草村等,开始清理访民,所有访民住处都被派出所锁死,访民被逼迫搬走。
只是被遣返还算幸运的,江苏无锡蒋建英因房屋被非法强拆,4月21日去北京上访,结果遭到当地警方以涉嫌“寻衅滋事”罪刑拘;江苏常州访民朱国平,4月26日从国家信访局登记出来后就遭到绑架,遣返途中被暴力殴打,以至于需要住院治疗。5月12日,河北平泉访民赵春红到国家信访局去上访,结果被警方抓捕。
中国各个层级都存在信访部门,在地方上上访的访民总量显然比进京上访的要大得多,在工作日的上班时间,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大量访民在信访窗口活动。对于长期上访的访民,即便只是到省城上访,也照样可能面临被遣返甚至被抓捕的风险。外界所能知晓的信息非常有限,事实上,每天都有访民被关押。
在泛维权群体当中,访民的数量显然是最为庞大的,曾有人将访民戏称为“第57个民族”。据拍摄影片《上访》的独立导演姜家文推算,现在中国的访民有三千万左右,因为当地信访局副局长曾告诉过他,仅仅丹东一地就有三万访民。在三年疫情期间,一般人想要进京都难于上青天,更遑论访民了。可以肯定的是,疫情期间,进京的访民数量大幅下降。而在今年“两会”过后,很多访民又寄希望于进京上访,所以,国家信访局前面再现访民彻夜排队的盛况。
众所周知,访民去上访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绝大多数访民提出的诉求都是合理合法的,真正无理取闹的是凤毛麟角。上访原本是遭遇不公待遇者寻求公平公正的一种方式,之所以选择上访,说明对这个政府还心存期待。可是,现如今,在地方政府和官员的眼中,访民是另类,尤其是那些长期上访和越级上访的。
当局设置信访机构的初衷,当然是希望能帮助解决访民的问题,因为信访机构在年终考核的时候,有一票否决权,所以,涉事的官员都不希望涉事的访民到信访机构去上访。地方党政官员为了仕途的顺畅,对访民的态度逐步偏离了信访制度设立的初衷,只重视减少上访数量,轻视访民问题的真正化解,甚至奉行“截访”等极端做法,投入大量人力财力对进京访民围追堵截。
打压访民的方式很多,很多访民也跟其他敏感人士一样,通信工具被监控,一旦得知其会有过激或者赴省城以及赴京上访的想法,就可能被警方或者辖区的公职人员所阻挡。就在去年,武汉一些购买了恒大童世界房屋的业主,准备一起到湖北省信访局集结,结果一部分提前被公安局的经侦警察堵在了家门口。
虽然打压访民的方式很多,但主要方式还是堵截、遣返、关押,当然,部分访民因为极令地方官员头痛,所以,不排除会遭到暴力对待。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将访民与有传染病的人关在一起,让你感染后悔不当初。以往,对于惹恼地方官的访民,会遭到劳教,现如今,劳教制度取消了,就利用寻衅滋事罪打击他们,判你三年五载有期徒刑,看你出狱后还敢不敢继续上访。
据公众号“法度Law”报道,山东菏泽农妇张奎香被控寻衅滋事一案当中,其罪证之一竟是“7次在国家信访局网上投诉”。无独有偶,同样是在山东菏泽,男子吕绘儒因为向国家信访局网站投诉反映问题被认定为寻衅滋事,被行政拘留十五日并处罚款1000元。还有山东昌乐县访民孙某波,自2019年9月以来,频繁以向国家领导人、中央机关寄信的方式上访,2021年寄信上访80余次,结果被以涉嫌寻衅滋事为由行政拘留十日。
访民因为上访被关押,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倘若是因为投递信访件反映问题被关押,就更是不可思议了。在以往,通过信访渠道,包括向信访办递交材料或者通过信访网页进行情况反映,一般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使反映的内容和事实有出入,顶多是得不到处理,不至于要将当事人当作违法犯罪分子来打击。山东开了这个头,可以说启发效应非常大,其它地方很可能也会跟风行事,对长期上访者用这种方式迫使其悬崖勒马。
信访有“罪”,这是前所未有的奇观,访民被关押、判刑的案例等于是在变相指控国家设立信访机构是在鼓励犯“罪”。前几年,因为疫情,很多访民希望进京而不得,现如今,很多积案的当事人都希望能进京一博,通过国家信访局等信访窗口解决自己的问题,从现实情况看,上访的景象似乎比疫情之前更为壮观。只是,官方短时间内不会公布相关数据。在信访机构升格过后,过载的情况下,不仅仅是地方政府,可能国家信访局本身,也希望加强对访民的打压,所以,现在上访,过程可能更为艰辛,风险也更大,而解决问题的希望也更为渺茫。
2023年5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