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评论员:廖金山
人称“区伯”的广州异议人士区少坤因罹患肺癌,于9月17日不幸去世,享年七十岁。十多年前,区伯曾是揭露官员公车私用的风云人物,他的离世,引发海内外舆论关注,澎湃和界面新闻也纷纷发文,表达对他的哀悼。
2011年,区伯在路上发现一名警察“公车私用”接送孩子后,遂向公安机关和其它政府部门投诉。从那以后,他便一发不可收拾,成为中国民间监督公车私用第一人。此举既让他迎来了掌声,也遭来了记恨。民众对其佩服有加,而一些官方人士则认为他是在以此“搏出位”。区伯多次被打,遭到电话骚扰和恐吓,网络上甚至出现“反区伯联盟”,对他进行污名。
当时,种种迹象显示,区伯处境危险。有人预计,一些被其揭露过的公职人员对其恨之入骨,可能想方设法地陷害他。果不其然,在2015年,区伯被公安机关指控在湖南长沙嫖娼,被行政拘留5天,官方媒体上对他进行公开羞辱。区伯获释后,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泣诉自己是被冤枉的,警方的证词是诱供,电视采访是经过剪辑的。
继区伯监督官员公车私用过后,当时曾掀起一股民间反腐的高潮。
2012年岁末,《财经》杂志副主编罗昌平曾通过微博实名举报时任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局长刘铁男涉嫌伪造学历、与商人结成官商同盟等问题。经过五个月的调查过后,刘铁男最终被中纪委拿下,并被法院判处无期徒刑。
2012年5月至2013年8月期间,《新快报》记者刘虎通过微博披露多位副部级干部及其他一些地方干部涉嫌违法违纪的问题。包括贵州省公安厅原厅长、时任上海市高级法院代院长崔亚东,陕西省公安厅厅长杜航伟,重庆市原副市长、时任国家工商总局副局长马正其,时任华润集团董事长宋林等。这些被举报的官员当中,一部分被判刑,一部分则不再被重用。
不过,虽然举报官员时,罗昌平和刘虎均受到万人拥戴,民众纷纷将其誉为“反腐英雄”,可是,刘虎在活跃一年多时间过后便被北京公安机关刑事拘留,涉嫌罪名是“制造传播谣言”,两个月后,罪名又变更为“诽谤”,在被关押近一年时间后获得取保,最终以犯罪情节轻微为由不予起诉。而罗昌平则于2021年被海南三亚公安机关以涉嫌“侵害英雄烈士名誉、荣誉罪”刑事拘留,最终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七个月。
据维权网报道,2013年3月底,曾经多次遭受监禁的民主倡导人士赵常青、人权律师丁家喜等六人,在北京市中心的一个购物广场拉出了横幅,希望当局兑现反腐承诺,这一举动很快引来了警察抓捕。其后部分人获得保释,一部分人则被控非法集会罪。丁家喜2014年被判刑,现在狱中二次服刑。
在民间反腐风生水起的那段时间内,一些民间反腐网站迅速崛起,如“我贿赂了”、“我受贿了”、“我行贿啦”等类似网站纷纷出炉。据统计,这类网站总共不下10家。在当时,包括《人民公安部》、《检察日报》等官方媒体纷纷对其表示肯定,将其称为新时期“反腐的生力军”,认为其“正面作用大于负面效应”。
然而,上述这类网站在红极一时后被迅速关闭,令人不禁唏嘘。时任北京市检察院反贪局副局长的张京宏在接受《京华时报》采访时认为,这类民间反腐网站“不合法”,收集举报线索不规范,对被举报人造成负面影响,且容易打草惊蛇,给下一步查办工作带来影响。
在民间反腐人士纷纷遭到打击报复,民间反腐网站被纷纷关闭过后,民间的反腐力量元气大伤,敢于继续公开反腐的人士越发少见。但是,仍然有人在政治高压之下,长期艰难地从事这类工作。
如曾在《法治日报》任职过的湖北武汉调查记者上官云开,致力于反腐报道近三十年,先后让近三百名官员受到处理。还有湖北新视点网负责人吕华,不仅为弱势群体发声,而且还积极揭露官员贪腐。但是,吕华和上官云开先后被湖北黄冈与鄂州警方抓捕。吕华被抓捕的导火线显然是因为揭露团风县大数据局女局长公款打造高档午休房一事,而上官云开则是因为持续报道鄂州官场丑闻,如经信局局长醉驾、前信访局局长猥亵继女等。
相比较区伯,这些身陷囹圄的反腐人士遭遇更为凄惨,上官云开和吕华,平时均是单打独斗,在他们被抓捕过后,国内媒体噤若寒蝉,虽然偶尔有舆论对其予以关注,但大部分未能逃脱被封杀的命运,如广州写手“标枪”,因为持续为上官云开呐喊,结果被封号。
从当局最近这十多年的表现看,官方不仅要垄断新闻舆论,而且要垄断反腐力量,任何人如果想以民间人士身份置喙反腐领域,多半会遭受打击报复,轻则被诬陷为“嫖娼”,处以行政拘留,重则被扣上“造谣”、“诽谤”、“寻衅滋事”、“污蔑英雄烈士”、“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等罪名,长时间被剥夺人身自由以及受到虐待。
区伯已逝,但他无畏的行动已经并将继续鼓励更多的人们克服恐惧、敢言敢为。
2023年9月20日